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真的是很離奇，我因為一件小事，而跟刑警大人們扯上關

係。不是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每天都在家睡覺的人，當然不可能跟刑事案件有

什麼瓜葛的。我常常說真實人生往往比小說精彩就是這樣，很多事情都是難以逆

料的。


　　八月初，我突然接到友人過世的消息，當時我們這群朋友們，除了震驚還是

震驚，大家頓時用電子郵件熱烈聯絡了起來。我們都只是三十出頭歲的人，想當

然朋友A不會是一般生病或意外過世的。本來大家討論的焦點，都在如何表達哀

悼一事，也無心顧及其他。因發現的現場，在朋友自己獨住的房子裡，但已發生

一段時間了。刑警們無法確認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所以照例對此案件，特別費

心調查了一番。找上我，只能說我們的刑事調查是隨著時代逐漸有進步的。要是

在以前，可能隨便用一個理由就結案了。


　　不過刑警找上我，已經是事件發現兩個禮拜左右的事了。應該說他們的調查

已經到了一定的階段了，最後只是要確認一些事情而已。我因為一件小事，而跟

刑警先生們扯上邊。說起來也有點烏龍，那時我因為要籌備婚禮，就著手聯絡親

友。我將地址全部都打在EXCEL檔中，相近的朋友也都擺在一起。聯絡到一定程

度後，就決定寄出喜帖。但可能真的是太過忙碌，我把要寄給B的喜帖，誤植成

A家的地址。這樣的情況聽說很多人都有發生過，因為一下子寄了太多喜帖了，

總是有張冠李戴的問題。就因為這樣，我的喜帖就出現在刑事現場中，但是署名

卻是錯誤的（不是A，而是B。不過現再認真想想，現場應該有兩張喜帖才對，

一個是我正確寄到A家的，另一張是給B，但是地址寫到A去了）。


　　刑警依循著喜帖上我所留下的手機號碼，聯絡上我。我記得那天是星期四晚

上正要吃飯的時間。警察一來就報出自己的大名（叫陳致中，我現在還記得。沒

錯這個名字因為太常聽到了，就是跟前總統兒子一模一樣，我一開始還以為陳先

生轉行了），以及所屬機關，並說明來意。可能最近詐騙集團太多了，他還給我

時間查證，請我上網尋找XX二分局的電話，就可以確認是不是有這樣的人。當

下我是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有違反偵察程序，想說先上網確認該分局的電話對不

對，再撥電話去值勤單位問問是不是有這樣的人。接電話的值班員警也不認識這

個人，不過他很負責的幫我查證是不是有這個人，順便也跟我聊聊這樣可能不是

什麼大事。假如真是關係人的話，可能就會直接請到局裡喝茶了（這種茶，基本

上還是不要去喝的好。現在仔細想想，這也有可能是詐騙事件，只要有心人先得

知警察的職稱與名字，然後偷天換日，自己假冒這個警察也是有可能。不過這樣

到底能騙到什麼呢？假如要假冒警察調查案件，現實生活中應該沒有人這麼有空

吧？）


　　過不到十分鐘，刑警先生就又打電話進來，開始鉅細靡遺的詢問相關的事

情。那時我是覺得，反正A真的是我的朋友，我能回答多少就回答，假如真有案

件也不可能是我做的。現在回想起來，那種被詢問的感覺確實不太好，那真是詳

細身家調查，不只調查A，也順道在調查我。他問了很多問題，如從什麼時候我

開始認識A（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那個當下我還講錯年份。說起來人的記憶就

是這樣，一定多多少少有缺漏，並不可能完全無誤的）、為什麼我們會繼續聯絡

（朋友聯絡還需要什麼理由？就想到時就聯絡一下，會繼續聯絡就是朋友啊）、A

在大學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交友狀況、生病問題、是誰告知我A過世的消息、我

們怎麼得知這些消息的等等。那時候他們對於「給B的喜帖為何會出現在A處」

這件事情非常在意，反覆的問說A和B到底是什麼關係，以及跟我是什麼關係。

我那時被這樣問，只能說唯一的可能是我地址寫錯了，他們兩個就是朋友而已，

不會有其他關係了。我們三個也就是朋友，還有什麼關係，最多最多只是剛好我

們在同一個縣市工作罷了，偶爾見個面，吃個飯，聊個天而已。就這樣問了大概

五十分鐘，講到我的手機都發燙了。


　　不過，從刑警的問話，我也拼湊出警方到底掌握到什麼東西。說實在我們的

對話對於案情並無具體幫助，因為他們要知道的，他們早就知道了，問我，並沒

有多餘的消息。充其量，我只是證實他們所蒐集到的資料而已，無法再提供別的

了。最後，他還釋出他的微不足道的善意，說我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這想也不

用想，我們當然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原因過世的等等，不過問了也是白

問，他說了一句陳腐官腔，「不好意思，偵察不公開。」他們知道的事情，也不

能告訴我（這還真是廢話啊！那幹嗎給我問問題。）


　　在這當中，我唯一一個沒有回答的問題，就是我的身份證字號，因為我覺得

即使我不說，對方依舊查得到，那我就不必說了。而且我猜想這件事對於刑警而

言應該很容易，就像是我們打開電腦連上特定網站，就可以找得到一樣。而且我

說我的身份證字號跟案情一點關係也沒有，知道不知道也沒差。所以我就選擇不

說，刑警先生也奈何不了我。


　　被問完話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先通知B。簡單告知剛剛發生的事，並說可

能會被警察找上門。不過討論之後，覺得我們就是清清白白的小老百姓啊，到底

能問出什麼呢？第二個要通知的，則是朋友C，因為我把他供出去了。他只是第

一個通知我這件事情的人，刑警對於他的身份也很好奇，還問了他的職業與電

話。不過他人在台北，跟整件事情說真的更是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都只是被通

知有這件事情，只是先後不一樣而已。


　　這個故事還有後來嗎？當然沒有了。這不是有頭有尾的小說，整件事情就這

樣無疾而終了，無端落幕了。我們不知原因的，失去了一位朋友，到現在仍無法

得知為何。只是朋友的人生就這樣嘎然而止，而我們的人生，卻不得不繼續往前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