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兩天又去了一趟台北，跟許久未見面的前同事吃飯。當初他為了找尋一個

更美好的未來，決定離開醫院系統，前往鴻海集團旗下的健檢中心中工作。但是，

工作就是這樣，沒有十全十美的，有這種好處，就有其他壞處。就算是你自己出

來當老闆，還是有其他你無法想像的困難。


　　在跟他吃飯的過程，他反覆接了不少電話，連飯也不能好好吃。接著他告訴

我他晚上還要值班，也就是要留下來睡在公司。雖然沒有實際的工作，但因為

VIP來接受睡眠檢測，擔心只有一個睡眠技師處理不了問題，所以值班一律兩兩

一組。概念是對的，但是員工就慘了（沒有下班，精神一樣緊繃）。因為沒人可

以跟他替換，睡眠技師有很多人可輪班，但心理師只有兩人，其中一人還是他的

主管，所以輪班工作就理所當然由他負責。光聽到這樣就可以知道鴻海雖然付出

了高薪，但是員工一樣要付出青春的肉體與健康，事情可不是外人所想像的那麼

簡單。每天工時動輒10到12小時，甚至更多，假日還常常要出勤。每天回家的

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然後睡覺。中午幸運的話，大約兩點可以吃到飯。那晚上

呢？八、九點能吃到飯就不錯了。這樣長期下來，首先是暴瘦，瘦到連我第一眼

見到他時就看出來了，不到一年的時間，瘦了十幾公斤。接著肝也受不了，肝指

數爆表，但是工作量還是一樣大。然後更令人吃驚的是，有時居然累到需要趕快

去廁所裡睡個五分、十分鐘補眠，不睡的話只會更慘，整個人沈浸於過度疲勞的

漩渦當中。


　　這就是台灣百分之九十勞工們的悲哀，勞基法在台灣根本跟虛設了沒兩樣。


　　人生到底要追求什麼呢？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變成了他的話題重心。這是

很殘酷的人生現實，活著到底要做什麼？是領一個很高的薪水，但是連命也快沒

了？還是領一個中等左右的薪水，工作沒什麼成就感，但是每天準時下班？再

說，成就感這種東西是很虛幻的，也可以因人而異。我想起了《東邪西毒》裡洪

七公與歐陽峰的對話。洪七是剛出來出來闖蕩的毛頭小子，很想有一番大事業、

闖出名號。他問歐陽峰：「這個沙漠的後面是什麼地方？」歐陽峰說：「是另外一

個沙漠。」接著歐陽峰的獨白非常有意思，充滿了哲學意涵。「每個人都會經歷

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

後面，你會發覺沒有什麼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但是他不會相信，以他

的性格，自己不試試是不會甘心的。」


　　我很早就知道人生本來就是沙漠，工作也是一樣。只是大部分的人都沒有主

見，一直反覆的被資本主義所宰制。追求巨大的名利，累積莫名其妙的財富。很

多有錢人有了超跑、遊艇、美女、私人飛機之後，就不知道人生可以幹嗎了。但

有了這些東西，難道人生就富足了嗎？有了超跑，擔心被偷；有了遊艇，擔心被

搶；有了美女，擔心不硬；有了飛機，擔心墜機。


　　人生說穿了，其實可以很簡單。餬口飯吃罷了，犯不著這麼辛苦。當你住過

五星級飯店、坐過頭等艙、吃過三井宴，就會慢慢明白，原來，家裡的木頭地板

才是最舒服，鍋燒麵才是最好吃，白開水才是最好喝。


　　很多東西其實不用太複雜。


　　其他的，真的只是過眼雲煙。